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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 / 2)





  朱自强猛地站了起来,刚才他虽然浑浑噩噩的,可是外面唱喏的人声音很大,他还是听清了对联的内容,虽然这下联勉强说得过去,可那上联算什么事儿?

  朱自强走过去把那竹杆挑起来对联一把扯下,转头对武正木道:“多谢二舅了,可我爸不识字儿,这些给活人看的就免了吧。”

  武正木怒道:“好你个猪尾巴……”

  “我叫朱自强!”

  武正木听到朱自强如此不给他面子,气得浑身发抖:“你反了你!你爹刚死你就没大没小了啊?”

  朱自强冷笑道:“我爸这辈子操的是明明白白刀,杀的是肥猪胖狗,光明磊落,从无害人心,也不干什么缺德事儿!虽然他不识字儿,但总比那些笔下带刀,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阴谋坏水连猪狗不如的东西强得多了!”

  武正木鼻息咻咻地看着朱自强,脚下一跺:“好!看来猪大肠确实养了个好儿子!咱们走着瞧!”

  朱自强冷冷地说:“不送!”

  五花肉和猪脑壳、猪肝三人看呆了,其余的人也看呆了,这朱自强是吃错药了么?活生生地把县教委主任气得走人,这往后读书分工怎么办呀?

  猪肝第一个反应过来,走到朱自强身旁道:“老弟有一套!”

  朱自强悲声道:“爸一辈子杀猪被人看不起,死了还要受这种挖苦么?虽然二舅对联上写的对,可也不该他来整啊。”

  猪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刚才会不会太过份了,虽然你考了全县第一名,可是上市一中还得他把关啊。”

  朱自强摇摇头道:“市一中上不成了!”

  猪肝惊了一跳:“你说什么?爸死前都还说卖血都要供你上呢?你放心我一定供你上完大家!再说你不上市一中,人家中专中师也不会收你,你志愿没填啊!”

  朱自强没说话,继续跪在孝子位上,猪肝也不多问,从小到大这个弟弟做事都比一般人成熟,学习好,又努力,还会一手厉害的东西。

  经过这么一闹,朱自强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只是看着猪大肠棺材,心里暗暗伤感:这人才死,马上就有人欺上门了!而且还是至亲内亲!朱自强心里越发鬼火冒,刚才应该再骂恶毒点!

  正在出神的时候,只见一个女人进来把五花肉拉了出去,朱自强刚好看到母亲的脸色难看无比。心里一凛,莫不是又有什么意外了,赶紧对猪肝道:“你去看看那个女人拉老妈出去干嘛?”

  猪肝点点头,悄悄地跟了出去,朱自强心里乱得不行,就这么直挺挺地跪着不言不动,一碗茶水静静地递到他面前,朱自强抬头看了一眼,玉烟来了,这两年玉烟可说是出落得水灵粉嫩,猪大肠没事的时候就叮嘱朱自强看紧啰!眼下的玉烟脸就像温玉一般,胸前冒起一对小包包,虽然不大,可是把身材衬得妖娆无比。

  她双眼也红红的,毕竟猪大肠待她当亲侄女。手上扎着黑巾,头发有些乱,看着朱自强的眼神有种柔软的疼痛,朱自强冲她点点头,示意自己不会胡来了。

  正在这时,五花肉突然尖叫起来,嗓声嘶哑,那尖叫声可以明显地听出她的惊惶。

  猪脑壳和朱自强几乎同时冲了出去,在灵堂侧边,刚才拉五花肉的那个女人半跪在地上,那儿躺了个中年男人,一头一脸的血,猪肝被五花肉使劲地拖着,他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菜刀,跟着朱自强兄弟俩的还有几个帮手,一起上去把猪肝拉着。

  第三十七章 逃难

  朱自强晓得猪肝的脾气,从来不会跟人吵架讲理,猪肝信奉的是“骂的风吹过,打的实在祸!”

  朱自强赶紧问五花肉:“妈,发生了什么事儿?”

  五花肉推开几人,冲几个帮手道:“麻烦大家送到卫生所去!”几个人一起动手,那女好像被吓得不轻,脸色苍白,哆哆嗦嗦地跟在后边一溜烟不见人了。

  “唉……都是你爸!他倒是走得痛快了,买棺木、办丧事这些都要钱,你爸这么胖的人,找遍了狗街才找到这家有合适的,平时这种大棺木也才一千七八,可是她非要三千块,没办法啊,我不能让你爸躺得不自在,当时就答应了,刚才她跟她男人又来,说要五千!不然就要把棺材抬回去!你二哥一听就急了……”

  朱自强拍着额头,心里的怒火一阵阵地突突,猪脑壳突然对猪肝道:“你还不快走?刚才我看了一下,那人肯定被砍断手了,再不走派出所的就来抓人了!”

  五花肉吓了一跳:“不会吧……”

  猪脑壳叫道:“我再怎么说也算个医生!这都会看不出来?老二这是严重伤人罪!如果那婆娘往派出所一告,这案子非得抓人了,再说猪肝读书的时候就有案底,那个姓彭的现在是局长了,会放过他吗?”

  五花肉白眼一翻,嘴唇变成青白色,指着猪肝儿哆嗦着骂:“杀……千…刀的,还不快滚!”

  猪肝这会儿终于一脸惊惶了,看着母亲和兄弟,完全不知所措,这可是坐大牢啊!朱自强顾不上这么多了,一把抓起猪肝的手就往外走,猪肝使劲甩开:“我不走!死也要把爸送上山!”

  朱自强看着猪肝,再看看母亲灰败的脸,心里就像刀剜一般地痛:“你要气死老妈?听我的,快走!我让洛永开车送你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托人送个信,安心在外边呆着,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猪肝看着弟弟血红的双眼,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不是怕被抓,而怕朱自强眼睛里那股强行忍住的怒火!一跺脚,往五花肉身前咚地一声跪下,一句话不说,连续三个响头磕完就走。

  朱自强的泪水不争气呀,哭吧,今天就把一辈子的泪水流光!出了灵堂,眼睛瞟了一下正在帮忙洗碗的洛永。

  此时的洛永十六岁,长得又黑又壮,像头小野牛,现在驾驶技术可熟练得很,这人也真是奇怪,眼瞅着这么一个低能儿,开车却是把好手,他师傅说洛永生下来就是个开车的料!

  吴飞和小雷刚要动,朱自强摆了一下手,刚才发生的事儿,外边已经知道了,洛永紧跟在朱自强兄弟身后,走到公路边,朱自强才道:“洛永,把猪肝送出去,随便找个地方。马上走!”

  洛永二话没说,马上就跑到自家门口,他现在整的是老解放,把车子打着了,冲猪肝儿招手。

  兄弟俩互相看着,这一去……何年才能相见?猪肝扭过头,今天的第二滴泪水意外滑落,朱自强也偏开头:“去吧,是死是活你自己混了。”

  车屁股后边的灰尘全部消散后,朱自强拖着沉重的步子返回灵堂,出人意料的是派出所始终没人来询问。

  当天晚上洛永满脸疲惫地回来了,只跟朱自强说了句:“回子窝里。”朱自强放下了心里一块大石!那些回族可全是些血性人,公安一般不敢去搜人,出了名的乱,也许这样的环境才适合猪肝!

  停丧三天,第三日早上十一点发丧,一座石块混着石灰泥砌起来的新坟,一堆刚挖出来的泛着黄色的泥土,一块青油石雕刻的墓碑。

  猪脑壳走在前边,长子抬灵牌,次子抬遗像,三子扛招魂幡,猪肝跑了,这事儿狗街上下已经知道。派出所的人始终没吭声,看来人家是送人情啊!朱自强一手拿招魂幡,一手抬遗像,走在猪脑壳的身后,而那个肥胖的父亲,就在后边的黑漆棺材里,含笑九泉。

  猪肝跑后,向来坚强的五花肉,一夜之间头发花白,老态毕露。朱自强心乱如麻,幸好还有个猪脑壳强打精神处理后事,买菜杀猪买米办席,请道士先生做道场,收礼记帐,修坟借家什,那些桌椅板凳、抬丧用的龙杆缆绳全部要他请人去弄。三天下来,猪脑壳两只眼圈青黑,直接导致守灵夜的时候,昏倒过去,本来人胖就贪睡,这么一折腾下来,哪能撑得住?

  不过猪大肠的葬礼在狗街还是引起了轰动,主要是来的人,五花肉每年往兄弟们处送的东西终归还是有作用,武家的人在县城是大家族,猪脑壳单位上的同事,旧时的同学,朱自强的班主任老师及课任老师们,还有已经初中毕业的同学,听说班长的父亲过世,也相约而至。

  这下把小小的狗街弄得热闹不已,但是真正造成轰动的还是标着“县委组织部”这个名称的花圈,知情的人都晓得这是猪大肠师傅的儿子,现在已经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刚刚走马上任一个月,对这位继承自己父业的义兄,部长洒泪当场,挥写了篇悼文,并向五花肉郑重承诺,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全力相助!

  完后看着五花肉,动情地说:“嫂子保重,大哥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个人,而大哥对于嫂子则是整个世界。”朱自强本已流干的泪水,再次涌出眼眶,父母都是文盲,爱情就是在骂骂咧咧、脏话连天中培养出来的,但他们始终在一起,无论面对任何困难,相依相扶。

  猪大肠曾经对他说过:“等我跟你妈都老了,你们都出息了,我们就去北京天安门,看看毛主席……”

  “老子虽然是个杀猪的,可老子是君子,君子知道不?小人行径君子不耻,君子不欺人以方!我朱大长一根肠子通到底,斤两足够,童叟无欺,绝不占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