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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新数理(1 / 2)

085 新数理

范画时整理随身物品的时候,范牙在隔壁的房间内,说出了对檀缨施道的全新诠释。

所谓寄气于物,那物既可是实体,也可是概念。

如周敬之的教尺,白丕的棋,赢璃的月,便是存在的实体。

而范牙本人则寄气于“训”,以“命令”的方式实现御物。

如那日立论时,当他命令那块桌布“静”的时候,它就会变得更光滑。

抑制分子活动使温度降低了属于是。

在范牙的猜测中,檀缨的所寄之物,干脆就是“道”了。

凡他理解、认同、知行合一的道,便可施出。

至于属性是否契合,从那炉火的情况来看,唯物之气似乎并不需要考虑这些。

而施道这件事本身,范牙的建议是能省则省,灵气来之不易,枉费于追跑打闹,属实过分了一些。

但对于檀缨来说,这其实不只是打闹。

相对于炉火,寄气于光这件事怎么都感觉更有潜力,是个非常值得深究的事情。

只是耗费却也着实不少,一直这么玩,恐怕绕不上咸京一圈,这杯中水就要耗尽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

如果得道者是超越时代的武器。

那资材就是他们的弹药了。

真打起来,还是得有几十副资材身上备着才踏实。

范牙如此诠释过后,便也道出了后续的安排。

如今,檀缨再怎么说,也不适合继续在墨馆待下去了,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抽几本书借走,回学宫再论后事。

至于吴孰子,这个劲头过去后,很快会被送回奉天。

墨家的奉天指路也只能暂且延迟,待奉天学宫做出决定后再说。

而檀缨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是唯物家要考虑的事情,范牙已经没工夫操这个心了。

……

这一天,咸京的口风几经流转。

一会儿说吴孰子疯了,一会儿说吴孰子成了。

一会儿说檀缨娶了个老婆,一会儿说檀缨认了个妈妈。

总之,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檀缨一谈,尽碎巨子之道。

想得更深一些的人,大约会意识到,整个数理的世界,恐怕都要重新建立了。

但无论如何,唯物家已是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存在。

往虚了说,唯物家之名在秦地渐盛,先灭伪儒再碎墨家巨子,外有学宫庇护,内有秦宫的姻缘,这不蓬勃发展起来是不可能的。

往实了说,既有道碎,便有道兴。

在吴孰子那规律理性的废墟上。

新起的数理之道,必在唯物,也只能在唯物。

于是唯物学馆在哪里,如何报名唯物家的讲堂,如何买到唯物家的着作,成为了仅次于吴孰子碎道的话题。

至于墨家,只能说痛并正确着。

声誉如此折损,自是痛事。

但墨者向来求实,并不需要用虚伪的故事安慰自己,唯有真理能平复他们的内心。

因此墨家在情绪上再痛苦,在道义上,却也不得不接受,并感谢檀缨。

具体到范牙,他的情绪则更复杂一些。

在墨馆里收拾了一天,连饭都没顾上吃,直至申时他才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出大门。

也才有心思考虑起自己的立场。

巨子碎道,是为悲。

画时得道,是为喜。

墨家折名,是为悲。

数理跃进,是为喜。

墨馆失才,是为悲。

唯物扬名,是为……

范牙越想头越疼。

不知是老了还是怎地,韩孙异态的笑声最近总是愈发频繁地响彻在耳边:

“哈哈,或是司业进了唯物家的堂呢?”

就在他踏上墨馆门前学宫大车的时候,那笑声竟还来了两响。

“哈哈,哈哈。”

不对,这是真的。

范牙一扭头,才见韩孙坐在车内,正一脸异态地看着他:“司业,还顶得住么?”

“你再这样,就要骂你一句贼人了。”范牙脸一沉,坐到了韩孙对面,“刚刚有人告诉我,有很多法官出没在我墨馆附近?”

“我法家行事一向谨小慎微。”韩孙大方摊手,“若那巨子不善,我法当护唯物,这是我的决断。”

“然后呢?”范牙微眯着眼道,“借势灭墨?”

“我秦法墨唇齿相依,法主治国,墨主生产,灭墨有什么好处么?”

“主生产啊,好个主生产。”范牙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对治国有主张的墨者,早已被尔等法家尽逐出秦地。”

“是这样,但这样的墨者,奉天还有许多。”

“……”范牙微微一瞠,惊道,“你要的不是法墨争锋,是学宫与奉天的争锋?秦与周的争锋?”

韩孙哈哈一笑,只掀开侧帘,望着那刚刚出馆的檀缨:“你看他,像不像那白起?”

“…………韩贼。”范牙只沉声道,“你莫不是位纵横家?”

“现在若还真的有纵横家,断然是不会如此暴露的。”韩孙又是一笑,微微俯身与范牙道:

“学王与韩非,早已料定了身后百年之计——

“道始于光武,亦溺于光武。

“光武陨,则王畿腐,奉天衰。

“不出百年,天下必乱,或儒或法,或秦或楚,必一统天下。

“这其中,墨家的主政派,是个不大不小的变数,学王韩非早已定计将其驱出秦地。

“但在王畿,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已将墨圣的主张改得面目全非,并在不断地影响天子,欲勤王政。

“我不介意以这件事为契机,名正言顺地消灭这个隐患。

“至于你,司业,迟早要做出你的选择。”

话罢,韩孙下车去迎檀缨。

只留范牙僵坐车中。

这便是法家与儒家了。

其他家以术业为盘,使所学为棋。

可那法儒。

以天下为盘。

使万民为棋。

不要说什么范牙、檀缨。

便是那天子和秦王,不也只是一颗子么。

……

申时二刻,秦学宫问道大堂,桌已列好,菜已就位,只待晚宴开场。

严格来说,这不应该叫晚宴,而是释道清谈。

巨子碎道,确实是一件令学界震动的事情,但这余震最多一年,很快便会有新的巨子诞生。

但今天碎道的,并不仅仅是巨子,更是数理。

这样的余震,可是千秋万世的。

作为秦学宫,近水楼台先得月,有崭新的数理之道,自然要第一时间先紧着自己人。

因此,韩孙虽然他就是想办个晚宴,就是想庆祝檀缨把巨子碎了,但还是以“释道”为名办的清谈,表面上是请檀缨讲数理,实际上则是做内宣。

宫中学博讲师,各届学士自然也早早就位,只待一沐那“新数理”的风姿。

至于嬴越、姒青篁和小茜,则因为“协论”与“书官”的特殊身份,坐席也非常靠前,排在了檀缨的左右。

嬴越落座后,也唯有一叹:“唉,父凭子贵啊……惭愧,惭愧。”

小茜笑道:“哪里的话,公子是本届学士的第三位得道者,配得起此席。”

“我又怎么想以这种方式得道呢。”嬴越恍然看着双手。

姒青篁喝着水道:“巨子身陨,其躯滋养万物,其道众墨继承,这是件好事才对。”

“天下墨者何其多,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嬴越问道,“姒学士也学墨,为何没有‘并承其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