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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非得吃这口饭,不如回你的苏府吃。

  这位管事竟是苏明鞍的眼线。江晏迟眉头一挑看戏,只在心底疑惑这么多年他都没发现,怎么忽然又知道了。

  楚歇冷淡地一句教那管事如临大敌,又叩又拜:大人可是真是冤枉我了

  我冤枉的人还少?楚歇嘴角的笑一点点敛起,要么你人出去,要么,做了鬼,抬出去。

  这熟悉的语气,旁人听着不寒而栗。

  可入了江晏迟的耳,只忍俊不禁,

  他跟着他身后跨过高高的门槛便是闹市。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没走几步,果真下起雪来。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细雪落在灯笼上融成点点晶莹的水珠,落在石板路上消失不见,落在楚歇低垂的发梢,和如扇的睫羽上。

  江晏迟的脸色却有些白了。

  他不喜欢下雪天。

  怎么了。

  听见询问,他才发觉自己将楚歇的手攥得很紧。

  江晏迟此刻才在心尖一阵阵的刺痛里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真的重生了。

  这不是他前世神思恍惚的深醉里做的梦。

  抬起头,眼圈却一点点发红,余光看到楚歇的目光,他却不敢回望。

  一切真的重来了。

  上天,竟如此怜悯于他。在他殷切地乞求过无数次后,竟让他重回年少,再一次见到了他年少时心动意动,曾用尽一切力气去抓住的心上人。

  前世的一幕一幕都在他眼前迂回闪现,江晏迟张了张口,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他想说,前世是你将皇位捧到我的手里,却是我一点点剥削掉你最后自保的权柄。

  他想说,你会死于五年后,我继任为帝的小年夜前。

  他想说,我很喜欢你。但我已经用了一生去证明,我们在一起,只会是相互折磨。

  他曾自负地认为,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得到他的心,那一定是自己。

  可最后,却换来一个两相消磨,不得善终的结局。

  他记得楚歇病逝那夜里的雪下的很大,那日晨起,阳光明媚。

  后来他守着他的尸首,整整三天没有出过承鸾殿。

  那时候他想。

  如果这一生,他从没遇到楚歇。

  如果他从没想要抓住他,是不是,他就不会死了。

  此刻看到他投来温润目光后,江晏迟眼角的潮湿愈发重了,忽然默默地松开了手。

  楚歇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他也知道前世那诸多恩怨,一定会彻底远离自己,再也不想和自己有任何瓜葛吧。

  楚歇低头看着忽然撒开的空空手心,疑惑地看着江晏迟。

  他却转过头,指着一旁的荷花灯说:楚大人,买盏荷花灯吧。

  楚歇掏出钱袋子,买了两盏。

  将一盏递给江晏迟,又伸出手:来,握紧,别走散了。

  那孩子却摇头,抬起右手挥动了一下伞,又抬起左手晃了晃荷花灯,依旧笑着,可却眼底却藏着旁人看不出的苦涩,声音安静,没有手能牵了。

  楚歇笑了一笑,拿过他手中的伞撑开:下雪了,不打伞吗。那你带伞干嘛。说罢撑起,再让他一手将两盏灯叠着拿下,左手自然地牵起他的右手,你不喜欢下雪吗,不开心了吗。

  江晏迟扯着嘴角笑:没有呀。

  楚歇发现现代十几天的心理疏导的确有效果。

  他能很明显听出江晏迟这句话里的落寞,也知道他口不对心,分明就是不喜欢下雪。

  那就是情绪。

  不是一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之后的综合判断。

  而是一种相处感觉。

  是凌驾于逻辑和理性之外的另一种触感。

  楚歇没有戳破。

  只把腰便锦袋里的金丝暖炉取出来,悬在江晏迟的腰带上,再拿长披风掩上:这样就不冷了。

  这个楚歇。

  江晏迟眉头稍拧,怎么既像白日的,又有些像夜里的。

  江晏迟眼神渐暗:楚大人,您是想推我坐上储君的位置吗。

  楚歇怔住,微弯的腰僵了一下才直起,语气不咸不淡,比先且疏离些许,我们二殿下真是聪明。

  所以才对我那么好。我说什么都答应。江晏迟将金丝暖炉交还,塞到他的腰边,是不是。

  楚歇与他一臂之隔,身后人潮来往,二人相对而立岿然不动。

  楚歇脸上那淡淡的笑意也变得冷硬几分,看着江晏迟打量的眼神,心想,他果真是个自小算计的孩子。前世他装得好才被他骗过去,眼下这么快就锋芒毕露了。

  在他记忆里,这个年纪尚幼的江晏迟锋芒是很收敛的,十分柔弱又乖巧。

  他不是特别擅长应付这样的江晏迟。

  只得再端着假笑,看着他手里的花灯:二殿下,这花灯是可以许愿的。我们去小桥湖畔把它放了吧。

  小湖不大,只有一处细流入湖,一处小河向西。湖面静谧如镜,倒映着盏盏花灯与湖畔巧笑盼兮的放灯人。

  楚歇拿出火折子打亮,借来湖畔几位先生的两支细笔,取出荷花灯心处的纸条,又将另一支笔沾了墨,给江晏迟递过去。

  可江晏迟却很久都不动。

  他看着楚歇提笔的侧影,眼前便闪回他临死之前给许纯牧写信的姿态。

  两幕重叠。

  教手里的笔一下落在地上,溅了一脚的墨汁。

  楚歇这头恰好写完,拾起笔便说:怎么了,难不成,是有字不会写吗?

  江晏迟这厮,前世文不成武不就不是装的么,莫非这一世还想接着装。

  楚歇心里头明镜似的,没有戳破,好脾气温柔地说道,若是不会写,我替你写便是。

  没事。

  他拾起笔,只添了潦草两句,约莫不过六七字。